再看故乡的作文要(400~500字)要求是要仿写鲁迅的《故乡》要求字数要在400~500字之内的.

来源:学生作业帮助网 编辑:作业帮 时间:2024/05/10 14:04:34

再看故乡的作文要(400~500字)要求是要仿写鲁迅的《故乡》要求字数要在400~500字之内的.
再看故乡的作文要(400~500字)
要求是要仿写鲁迅的《故乡》要求字数要在400~500字之内的.

再看故乡的作文要(400~500字)要求是要仿写鲁迅的《故乡》要求字数要在400~500字之内的.
故乡(仿写鲁迅《故乡》)
放假了,我离开钢筋水泥的城市与十多年没见的故乡重逢.
快过年了,却也不多见几个人.天阴沉沉的,一场大雪正在酝酿.青石小路上,远近摆着几个冷落前凉亭.田里一片狼籍,还插着几个蓬松的草人.冷风直吹进我的心,冰冷的快要支离破碎.
哎!这哪里是我的故乡啊?
童年的故乡,比这美多了,可是又没了印象.现在看到我的故乡倒像是个被遗忘的村子.我知道那些年轻的,有点本事的人都跑到了城里.剩下的不过是些老人,风烛残年.其实,我早该知道那些,只是我对故乡还有那么一丝希望.现在看来也已是随着冷风一起走了.
这次回家过年,主要是为了看望爷爷奶奶,(爷爷出了意外,怕不久于人世,我是他唯一的孙子).而明年下半年,我就要升学到外地上学.在此之间就没了时间回家.正月十一就要报名,之前还要回母亲那里,须在初八之前离开这里.
走到村口就看见家家屋顶上炊烟袅袅,此时大家都在做晚饭.一到家门口,狗就跑出来对着我狂吠.奶奶出来开门,高兴地接过我手中的大袋小袋.进了屋,爷爷正躺在床上,见了我,也是高兴地说不出话来.墙上挂着许多猪肉和一个大猪头.
“猪是什么时候杀的?”
“十三.还是多亏了福全帮忙杀的.他也问起过你,希望你回来后能去他家玩.”
突然间,我的脑海里浮现出童年时的画面:蔚蓝的天空挂着一颗火红的太阳,水田都种着绿油油的稻子,风一吹,就像海水般起伏.田边的小溪里有个大人和小孩在抓螃蟹.那大人就是福全.那时,我才七岁,而他比我整整大了二十岁.但是论起辈分,我还是他叔叔!因为父母要去外地工作,带上我会很不方便,就把我留在了乡下的爷爷奶奶家.
我对福生的第一印象并不好,成天游手好闲,又没文化.可不到一天,我就喜欢上了他.因为他能带我去玩;放风筝,捉蜻蜓,摘野果……他最会抓螃蟹了.
他经常带我去抓螃蟹.就在那条小溪里,他卷着裤管和衣袖,腰间系一个泥鳅篓,目光搜索一下,翻开一块石头,然后迅速用食指和拇指一夹,正好夹在螃蟹的身子中间.螃蟹挣扎着被扔进了篓里.
待抓满了一篓螃蟹,福全就烧了起来.原来青黑色的螃蟹一到锅里就变成了诱人的红色.福全边吃螃蟹边和我讲起《白蛇传》.他说,那法海就藏在这蟹壳当中.如果吃完蟹肉就会发现有个像罗汉的东西在蟹壳上.可是我吃了那么多只螃蟹也没见过什么像罗汉之类的东西.
父亲回来的前天,福全带我去了山上玩.路上开着许多漂亮的野花,福全就一一告诉我它的名字.忽然他问我:
“你知道山魈吗?”
“不知道,那也是花吗?”
他变得有些严肃,向我解释说:
“山魈是一种住在山上,专门抓小孩子的怪物.”
一听这,我的心渐渐恐惧起来.他又说:
“被山魈抓去的小孩都会被它用泥巴涂在脸上,用蚯蚓塞满嘴巴.村里人要敲锣打鼓,破口大骂山魈,它们才会放了小孩……”
我再也不敢听下去,一个人哭着跑下山去.
后来,父母都回来了.我抱着他们大骂了一阵.听说福全来了,我就躲到房里,不想再见他.几天后,我就和父母去了城里,至此没有相见.
现在说到他,我也是漠不关心地问:“那他还好吧?”
“唉!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啊!都四十多岁了,还是光棍一条.父母又死得早,没留下一点财产.他自己又不争气……”
听完奶奶的话,不知为什么,我竟忍不住想见见他.
故乡的夜没有城市的喧嚣,静谧的让人很早地进入了梦乡.
第二天,奶奶准备了一下,要带我去父亲坟上,小黑(狗名)也跟来了.我看了看奶奶准备的东西,说:
“要烧的够不够?”
“够了.”
“不够的话,再去买就是了.”
“可是这里没有店!”
于是我们出了门.
“哟!这么快又成了小伙子,还真帅啊!”一种很不会舒服的称赞传入耳里.
我吃了一惊,朝远处一看,只见一个黑皮肤,小眼睛,四十多岁的女人站在田边,就像奶奶家用的火钳.
我懵然无知.
“怎么连丈母娘都不认识了?”
我更加懵懂.幸好奶奶在旁边说“小孩子的事忘得快,定是记不住了.”然后在我耳边轻声告诉:“她就是上村的刘寡妇,欣儿她妈.”
噢!我记起来了.小时候,上村的确是有这么一个人.因为丈夫死得早,自己又不肯改嫁,所以大家都叫她刘寡妇.当时,她的皮肤还没这么黑,眼睛也没这么小,更不像火钳.我和她的女儿――欣儿,常在一起玩游戏,她当新娘子我当新郎官.村里人就以此取乐,常问我:“你长大了要娶谁当新娘子?”我还高兴地说要娶欣儿.而现在,我像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,牛顿发现万有引力一样惊奇地看着她.她却冷淡地说:“读书人的脑袋装的都是知识,又怎么会记得人呢?”
“不是这样……欣儿呢?”我惶恐了,急忙解释.
“她在家洗衣服哩.”
“那她在哪读书?”
“读书?书能当饭吃吗?再说现在大学毕业也没分配,自己还要交学费.这种亏本的事,谁干呀?”
她定是没读过书,才会说出这样没道理的道理.
“那她总不能在家呆着吧!”
“当然喽!年过了,她就要回城里工作.”
“这能行吗?她以后怎么办?”
“看你说的,我女儿现在在大酒店工作.前些日子,她还带我去过城里.啊!那楼高路宽,睡的床也是软软的,真是太舒服了.将来,我女儿就会带着我去城里过好日子……”
刘寡妇一边悠悠地转身,一边美美地说.奶奶拉着我走了.
大雪终于来临.我吃过午饭,在房间写作.小黑吠了起来,我诧异这大雪天的也有人来,就赶紧去开门.
这来的竟是福全.他看上去已不同当年.除了额头上多了几道深深的皱纹,两鬓也斑白了许多.整个人显得很苍老.他扛着一把锄头,手里拿着两根冬笋.他的手显得又粗糙又古板,已不能迅速地夹住螃蟹,却能将冬笋紧紧抓住.
我很庆幸这么多年后还能见到他.可是,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它.若直乎姓名,毕竟他已是个四十多岁了.但大伯、大哥之类的称呼又完全不适合.
他见了我也是很激动,想说又难以启齿.终见听见他意外的叫道:
“叔!……”
这的确是雪上加霜.现在和以前截然不同,我和他之间不仅是年龄上的距离,也是心灵上的距离.
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,而是我在你面前.
“外面冷,赶快进来吧!”我带他进了屋.
奶奶也听到了声音,从里屋出来.
“太婆!”福全很恭敬的叫了一声.
“是福全啊!你怎么下雪还来?”
“我……我去挖冬笋,顺便过来看看.”
“那就留在这吃晚饭!”我说.
“不,这不太好.”他推辞得很快,看着奶奶.
“这有什么不好的,就是吃顿饭嘛,你还怕我们没菜吗?”我看了奶奶一眼.
“对啊!福全就留在这吧,那也会热闹些.”
“太婆,你太客气了!我……”
“那就这样,饭多烧点!”我没给他推托的机会.他只好放下锄头,把两根冬笋交给奶奶,说是加点菜.
我和福全坐着聊开了天.当我问到他现在的生活时,他满面憔悴.
“今年闹旱灾,收成不好,这个冬天怕是很难过……”
“这农村不好呆,那就去城里呀!”
“城里?那比这也好不到哪去!干什么都要钱.而且城里人霸道,乡下去的都要受欺负,还是乡下比较自由……”
我好像说到了他的痛处.从他眼里依稀可见“穷”、“卑”两字.
吃完晚饭,他要走了.我想请他来这过年,可他不肯.奶奶也没有说些什么,我只好让奶奶给他一些米,一块糖糕,四条年糕和几斤猪肉.他扛着锄头,提着东西,冒着风雪走了.
夜里,奶奶又说了些关于福全的事.原来今天夏天,福全去城里打过工,期间还来找过我.后来,他打工的厂拖欠工资,拖着拖着就不给了.福全也没办法,身无分文,就连回家的车费也是好心人施舍的.
正月初八,我须离开.因为车少,所以很早就上路了.奶奶含着眼泪依依不舍地为我送行,小黑也来了.但最后,他们还是和故乡一起消失在浓雾中.
我坐车里.看着书.突然那些字都站了起来,在嘲笑我.他们是笑我白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吗?我想起昨天村里人都坐在一起晒太阳,福全和刘寡妇也来了,却不见欣儿,大概是去了城里吧!有人开起了玩笑:“刘寡妇,我看你和福全挺般配的,干脆嫁给他算了.”有人也愿意免费给她做媒.刘寡妇瞥了福全一眼,心里似乎在说:“他连自己都难养活,还想娶我?”福全只是勉强地一笑,就像寒冬里开的一朵桃花,然后又是一副苦瓜脸.
车开了,我坐车窗边,听着马达的声音.虽然外面被浓雾笼罩着,但我知道我离故乡越来越远.我想:我读过这么多年的书,将来至少可以养活自己,也不会让子女放弃学业,趁早工作.更是有可能生活富裕了,买上房子,就把爷爷奶奶接到城里,也请福全来住上几天.
我想到将来却又发愁了.刘寡妇让欣儿没完成学业就去工作,她还一心想去城里过好日子.我还偷偷地担心过欣儿的将来,可现在我的将来不也是幻想出来的吗?只是她的将来狭隘,我的将来开朗罢了.
我的浓雾中仿佛看见了将来:阳光明媚,欢声笑语.我想:将来是想得到,想不到的.地上有无数条路,并不是每条路都通向光明的未来,只有选择走上正确的道路,前途才会一片光明!

《故乡》 鲁迅
我冒了严寒,回到相隔二千余里,别了二十余年的故乡去。
时候既然是深冬;渐近故乡时,天气又阴晦了,冷风吹进船舱中,呜呜的响,从篷隙向外一望,苍黄的天底下,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,没有一些活气。我的心禁不住悲凉起来了。
阿!这不是我二十年来时时记得的故乡?
我所记得的故乡全不如此。我的故乡好得多了。但要我记起他的美丽,说出他的佳处来,却又没有影像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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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故乡》 鲁迅
我冒了严寒,回到相隔二千余里,别了二十余年的故乡去。
时候既然是深冬;渐近故乡时,天气又阴晦了,冷风吹进船舱中,呜呜的响,从篷隙向外一望,苍黄的天底下,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,没有一些活气。我的心禁不住悲凉起来了。
阿!这不是我二十年来时时记得的故乡?
我所记得的故乡全不如此。我的故乡好得多了。但要我记起他的美丽,说出他的佳处来,却又没有影像,没有言辞了。仿佛也就如此。于是我自己解释说:故乡本也如此,--虽然没有进步,也未必有如我所感的悲凉,这只是我自己心情的改变罢了,因为我这次回乡,本没有什么好心绪。
我这次是专为了别他而来的。我们多年聚族而居的老屋,已经公同卖给别姓了,交屋的期限,只在本年,所以必须赶在正月初一以前,永别了熟识的老屋,而且远离了熟识的故乡,搬家到我在谋食的异地去。
第二日清早晨我到了我家的门口了。瓦楞上许多枯草的断茎当风抖着,正在说明这老屋难免易主的原因。几房的本家大约已经搬走了,所以很寂静。我到了自家的房外,我的母亲早已迎着出来了,接着便飞出了八岁的侄儿宏儿。
我的母亲很高兴,但也藏着许多凄凉的神情,教我坐下,歇息,喝茶,且不谈搬家的事。宏儿没有见过我,远远的对面站着只是看。
但我们终于谈到搬家的事。我说外间的寓所已经租定了,又买了几件家具,此外须将家里所有的木器卖去,再去增添。母亲也说好,而且行李也略已齐集,木器不便搬运的,也小半卖去了,只是收不起钱来。
"你休息一两天,去拜望亲戚本家一回,我们便可以走了。"母亲说。
"是的。"
"还有闰土,他每到我家来时,总问起你,很想见你一回面。我已经将你到家的大约日期通知他,他也许就要来了。"
这时候,我的脑里忽然闪出一幅神异的图画来: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,下面是海边的沙地,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,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,项带银圈,手捏一柄钢叉,向一匹猹②尽力的刺去,那猹却将身一扭,反从他的胯下逃走了。
这少年便是闰土。我认识他时,也不过十多岁,离现在将有三十年了;那时我的父亲还在世,家景也好,我正是一个少爷。那一年,我家是一件大祭祀的值年③。这祭祀,说是三十多年才能轮到一回,所以很郑重;正月里供祖像,供品很多,祭器很讲究,拜的人也很多,祭器也很要防偷去。我家只有一个忙月(我们这里给人做工的分三种:整年给一定人家做工的叫长年;按日给人做工的叫短工;自己也种地,只在过年过节以及收租时候来给一定的人家做工的称忙月),忙不过来,他便对父亲说,可以叫他的儿子闰土来管祭器的。
我的父亲允许了;我也很高兴,因为我早听到闰土这名字,而且知道他和我仿佛年纪,闰月生的,五行缺土④,所以他的父亲叫他闰土。他是能装弶捉小鸟雀的。
我于是日日盼望新年,新年到,闰土也就到了。好容易到了年末,有一日,母亲告诉我,闰土来了,我便飞跑的去看。他正在厨房里,紫色的圆脸,头戴一顶小毡帽,颈上套一个明晃晃的银项圈,这可见他的父亲十分爱他,怕他死去,所以在神佛面前许下愿心,用圈子将他套住了。他见人很怕羞,只是不怕我,没有旁人的时候,便和我说话,于是不到半日,我们便熟识了。
我们那时候不知道谈些什么,只记得闰土很高兴,说是上城之后,见了许多没有见过的东西。
第二日,我便要他捕鸟。他说:
"这不能。须大雪下了才好。我们沙地上,下了雪,我扫出一块空地来,用短棒支起一个大竹匾,撒下秕谷,看鸟雀来吃时,我远远地将缚在棒上的绳子只一拉,那鸟雀就罩在竹匾下了。什么都有:稻鸡,角鸡,鹁鸪,蓝背……"
我于是又很盼望下雪。
闰土又对我说:
"现在太冷,你夏天到我们这里来。我们日里到海边检贝壳去,红的绿的都有,鬼见怕也有,观音手⑤也有。晚上我和爹管西瓜去,你也去。"
"管贼么?"
"不是。走路的人口渴了摘一个瓜吃,我们这里是不算偷的。要管的是獾猪,刺猥,猹。月亮地下,你听,啦啦的响了,猹在咬瓜了。你便捏了胡叉,轻轻地走去……"
我那时并不知道这所谓猹的是怎么一件东西--便是现在也没有知道--只是无端的觉得状如小狗而很凶猛。
"他不咬人么?"
"有胡叉呢。走到了,看见猹了,你便刺。这畜生很伶俐,倒向你奔来,反从胯下窜了。他的皮毛是油一般的滑……"
我素不知道天下有这许多新鲜事:海边有如许五色的贝壳;西瓜有这样危险的经历,我先前单知道他在水果店里出卖罢了。
"我们沙地里,潮汛要来的时候,就有许多跳鱼儿只是跳,都是青蛙似的两个脚……"
阿!闰土的心里有无穷无尽的希奇的事,都是我往常的朋友所不知道的。他们不知道一些事,闰土在海边时,他们都和我一样只看见院子里高墙上的四角的天空。
可惜正月过去了,闰土须回家里去,我急得大哭,他也躲到厨房里,哭着不肯出门,但终于被他父亲带走了。他后来还托他的父亲带给我一包贝壳和几支很很看的鸟毛,我也曾送他一两次东西,但从此没有再见面。
现在我的母亲提起了他,我这儿时的记忆,忽而全都闪电似的苏生过来,似乎看到了我的美丽的故乡了。我应声说:
"这好极!他,--怎样?……"
"他?……他景况也很不如意……"母亲说着,便向房外看,"这些人又来了。说是买木器,顺手也就随便拿走的,我得去看看。"
母亲站起身,出去了。门外有几个女人的声音。我便把宏儿走近面前,和他闲话:问他可会写字,可愿意出门。
"我们坐火车去么?"
"我们坐火车去。"
"船呢?"
"先坐船……"
"哈!这模样了!胡子这么长了!"一种尖利的怪声突然大叫起来。
我吃了一吓,赶忙抬起头,却见一个凸颧骨,薄嘴唇,五十岁上下的女人站在我面前,两手搭在髀间,没有系裙,张着两脚,正像一个画图仪器里细脚伶仃的圆规。
我愕然了。
"不认识了么?我还抱过你咧!"
我愈加愕然了。幸而我的母亲也就进来,从旁说:
"他多年出门,统忘却了。你该记得罢,"便向着我说,"这是斜对门的杨二嫂,……开豆腐店的。"
哦,我记得了。我孩子时候,在斜对门的豆腐店里确乎终日坐着一个杨二嫂,人都叫伊"豆腐西施"⑥。但是擦着白粉,颧骨没有这么高,嘴唇也没有这么薄,而且终日坐着,我也从没有见过这圆规式的姿势。那时人说:因为伊,这豆腐店的买卖非常好。但这大约因为年龄的关系,我却并未蒙着一毫感化,所以竟完全忘却了。然而圆规很不平,显出鄙夷的神色,仿佛嗤笑法国人不知道拿破仑⑦,美国人不知道华盛顿⑧似的,冷笑说:
"忘了?这真是责人眼高……"
"那有这事……我……"我惶恐着,站起来说。
"那么,我对你说。迅哥儿,你阔了,搬动又笨重,你还要什么这些破烂木器,让我拿去罢。我们小户人家,用得着。"
"我并没有阔哩。我须卖了这些,再去……"
"阿呀呀,你放了道台⑨了,还说不阔?你现在有三房姨太太;出门便是八抬的大轿,还说不阔?吓,什么都瞒不过我。"
我知道无话可说了,便闭了口,默默的站着。
"阿呀阿呀,真是愈有钱,便愈是一毫不肯放松,愈是一毫不肯放松,便愈有钱……"圆规一面愤愤的回转身,一面絮絮的说,慢慢向外走,顺便将我母亲的一副手套塞在裤腰里,出去了。
此后又有近处的本家和亲戚来访问我。我一面应酬,偷空便收拾些行李,这样的过了三四天。
一日是天气很冷的午后,我吃过午饭,坐着喝茶,觉得外面有人进来了,便回头去看。我看时,不由的非常出惊,慌忙站起身,迎着走去。
这来的便是闰土。虽然我一见便知道是闰土,但又不是我这记忆上的闰土了。他身材增加了一倍;先前的紫色的圆脸,已经变作灰黄,而且加上了很深的皱纹;眼睛也像他父亲一样,周围都肿得通红,这我知道,在海边种地的人,终日吹着海风,大抵是这样的。他头上是一顶破毡帽,身上只一件极薄的棉衣,浑身瑟索着;手里提着一个纸包和一支长烟管,那手也不是我所记得的红活圆实的手,却又粗又笨而且开裂,像是松树皮了。
我这时很兴奋,但不知道怎么说才好,只是说:
"阿!闰土哥,--你来了?……"
我接着便有许多话,想要连珠一般涌出:角鸡、跳鱼儿,贝壳,猹,……但又总觉得被什么挡着似的,单在脑里面回旋,吐不出口外去。
他站住了,脸上现出欢喜和凄凉的神情;动着嘴唇,却没有作声。他的态度终于恭敬起来了,分明的叫道:
"老爷……"
我似乎打了一个寒噤;我就知道,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。我也说不出话。
他回过头去说:"水生,给老爷磕头。"便拖出躲在背后的孩子来,这正是一个廿年前的闰土,只是黄瘦些,颈子上没有银圈罢了。"这是第五个孩子,没有见过世面,躲躲闪闪……"
母亲和宏儿下楼来了,他们大约也听到了声音。
"老太太。信是早收到了。我实在喜欢的了不得,知道老爷回来……"闰土说。
"阿,你怎的这样客气起来。你们先前不是哥弟称呼么?还是照旧:迅哥儿。"母亲高兴的说。
"阿呀,老太太真是……这成什么规矩。那时是孩子,不懂事……"闰土说着,又叫水生上来打拱,那孩子却害羞,紧紧的只贴在他背后。
"他就是水生?第五个?都是生人,怕生也难怪的;还是宏儿和他去走走。"母亲说。
宏儿听得这话,便来招水生,水生却松松爽爽同他一路出去了。母亲叫闰土坐,他迟疑了一回,终于就了坐,将长烟管靠在桌旁,递过纸包来,说:
"冬天没有什么东西了。这一点干青豆倒是自家晒在那里的,请老爷……"
我问问他的景况。他只是摇头。
"非常难。第六个孩子也会帮忙了,却总是吃不够……又不太平……什么地方都要钱,没有定规……收成又坏。种出东西来,挑去卖,总要捐几回钱,折了本;不去卖,又只能烂掉……"
他只是摇头;脸上虽然刻着许多皱纹,却全然不动,仿佛石像一般。他大约只是觉得苦,却又形容不出,沉默了片时,便拿起烟管来默默的吸烟了。
母亲问他,知道他的家里事务忙,明天便得回去;又没有吃过午饭,便叫他自己到厨下炒饭吃去。
他出去了;母亲和我都叹息他的景况:多子,饥荒,苛税,兵,匪,官,绅,都苦得他像一个木偶人了。母亲对我说,凡是不必搬走的东西,尽可以送他,可以听他自己去拣择。
下午,他拣好了几件东西:两条长桌,四个椅子,一副香炉和烛台,一杆抬秤。他又要所有的草灰(我们这里煮饭是烧稻草的,那灰,可以做沙地的肥料),待我们启程的时候,他用船来载去。
夜间,我们又谈些闲天,都是无关紧要的话;第二天早晨,他就领了水生回去了。
又过了九日,是我们启程的日期。闰土早晨便到了,水生没有同来,却只带着一个五岁的女儿管船只。我们终日很忙碌,再没有谈天的工夫。来客也不少,有送行的,有拿东西的,有送行兼拿东西的。待到傍晚我们上船的时候,这老屋里的所有破旧大小粗细东西,已经一扫而空了。
我们的船向前走,两岸的青山在黄昏中,都装成了深黛颜色,连着退向船后捎去。
宏儿和我靠着船窗,同看外面模糊的风景,他忽然问道:
"大伯!我们什么时候回来?"
"回来?你怎么还没有走就想回来了。"
"可是,水生约我到他家玩去咧……"他睁着大的黑眼睛,痴痴的想。
我和母亲也都有些惘然,于是又提起闰土来。母亲说,那豆腐西施的杨二嫂,自从我家收拾行李以来,本是每日必到的,前天伊在灰堆里,掏出十多个碗碟来,议论之后,便定说是闰土埋着的,他可以在运灰的时候,一齐搬回家里去;杨二嫂发见了这件事,自己很以为功,便拿了那狗气杀(这是我们这里养鸡的器具,木盘上面有着栅栏,内盛食料,鸡可以伸进颈子去啄,狗却不能,只能看着气死),飞也似的跑了,亏伊装着这么高底的小脚,竟跑得这样快。
老屋离我愈远了;故乡的山水也都渐渐远离了我,但我却并不感到怎样的留恋。我只觉得我四面有看不见的高墙,将我隔成孤身,使我非常气闷;那西瓜地上的银项圈的小英雄的影像,我本来十分清楚,现在却忽地模糊了,又使我非常的悲哀。
母亲和宏儿都睡着了。
我躺着,听船底潺潺的水声,知道我在走我的路。我想:我竟与闰土隔绝到这地步了,但我们的后辈还是一气,宏儿不是正在想念水生么。我希望他们不再像我,又大家隔膜起来……然而我又不愿意他们因为要一气,都如我的辛苦展转而生活,也不愿意他们都如闰土的辛苦麻木而生活,也不愿意都如别人的辛苦恣睢而生活。他们应该有新的生活,为我们所未经生活过的。
我想到希望,忽然害怕起来了。闰土要香炉和烛台的时候,我还暗地里笑他,以为他总是崇拜偶像,什么时候都不忘却。现在我所谓希望,不也是我自己手制的偶像么?只是他的愿望切近,我的愿望茫远罢了。
我在朦胧中,眼前展开一片海边碧绿的沙地来,上面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。我想:希望是本无所谓有,无所谓无的。这正如地上的路;其实地上本没有路,走的人多了,也便成了路。
一九二一年一月

收起

我也不之到